利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位置。人还不算太多,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椅子都原样地横在那里,来得早的大人们都知道那是孩子们占的位置,谁也不会去动它们。剩下的事就是盼着自己的家人赶紧过来。
放映员往幕布上打了一束光,黄文胜开始往高里蹦,看看自己的手能不能穿破那束光。我把两张椅子立起来各放一边,也举着手臂在中间的空地上使劲儿地蹦,其他的小孩也在蹦,幕布上就有了很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手影子,也不知道哪个影子是自己的,个个都在欣喜地呐喊,嘈杂声此起彼伏,都觉得那些手影里最高的那个就是自己。我们占据了看电影最好的位置,在我起劲儿地跳跃的时候,我看到了在比较偏的地方有一个熟人,是马彬。他正规规矩矩地坐着,两旁分别是他的父亲马向阳和他的母亲哈医生,哈医生的腿上坐着一个女孩,那是马彬的妹妹马琳。
画面调好,放映开始,还没到八点,先放一个动画片,这次放的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大人们很多还没到,孩子们先安静下来了,似乎动画片就是专门调出来制止这杂乱无章的嘈杂声的。
“沈湘,沈湘。”我听到母亲在喊我,忙站起身,不停地挥手,目不转睛地继续看动画片。不断地有人进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我看不到母亲在哪里,只能让母亲看到我。母亲空着手,父亲和二姐各提着一张小凳子找到我,在位置上坐下来,等待正片开始。我嘟囔了一句:“大姐没来?”父亲回了一句:“大姐忙得很嘞。”
当影片中一只竹排载着潘冬子在江中划行时,传来了歌声:“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我轻声地问母亲,竹排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唱歌,是谁在唱歌呢?母亲告诉我,那是电影插曲,不是影片中的人唱的。二姐鄙夷的说了我一句:“你好土。”电影散场,回去的路上,二姐还在一个劲儿地笑话我,说我在长沙的时候说电灯是电影,码头是轮船。
大姐跟我捉迷藏的日子其实就是短短的七天,这宝贵的七天时间,她不知啃下了多少知识。大姐说,这七天,她的藏身之处如果被我知道,那无疑就是一场灾难,她说我是个粘人的小妹妹,自称是孙悟空,其实是个小妖精。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全脱产的七天,对准备参加高考的大姐来说是无限宝贵的,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浪费。她甚至都没洗过头,洗澡换下来的衣服也由奶奶包洗了。大姐说如果去图书馆,走路都是在耗费时间。
大姐的藏身之处就在我家隔壁那间别人的屋子里。七天后,父亲对我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肯定想不到大姐就在离你很近的地方复习。”确实,这一点是我上天入地都万万没有想到的。在得知大姐能够脱产复习后,父亲跟邻居商量,想借他那间房给准备参加高考的女儿复习功课用几天。房主人也不常住在那里,听沈老师说女儿准备参加高考,爽快地答应了。
高考后,一切真像大白。“难怪大姐来无踪去无影,俺老孙又被如来佛摆了一道啊。”我愤愤地想。
1977年12月15日,相思湖学院开车送职工子弟去考场。17岁的大姐坐在邕州六中的考场里,那两支墨水喝得饱饱的钢笔,是我为大姐喂饱的,我希望那两只吃饱喝足的钢笔,能给大姐带来好运,陪她进行一场决定她命运的大考。
参加完两天的高考后,大姐一天也没有陪我玩就回生产队去参加劳动了。不久,大姐就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可以这么说,当时的那张录取通知书,不过是一张小小的薄纸片,但它却带给我们家无尽的欢乐和幸福,它超过了世界上最昂贵的财富和最美好的语言,那是真正的有含金量的纸片。大姐就凭着那张纸片,走进了大学的校园,走进了知识的殿堂。
放寒假了,年就在眼前。
母亲带我去商店买布,说是给我们三姐妹各做一件新衣服。母亲说,过年嘛,小孩子总是要有件把新衣服穿的。平时,我多是捡大姐、二姐穿剩的。
走在路上,碰到一个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老师迎面走来,我不认识,母亲停了下来,和那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