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粮本,再把手伸向裤子口袋,口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把手摸向另一边口袋,也没有,我的额头倏忽间冒出了冷汗。我在衣服口袋和裤子口袋里来回地摸,真的什么都没有。这可是全家人一个月的口粮,我知道我闯祸了,慌成一团,赶紧凭着记忆沿着原途来回找了几遍,硬是没找到那一扎用橡皮筋捆着的粮票。我恨死了那些数不清的落叶,不知道我的124斤粮票被哪片树叶给遮挡住了。我也恨死了那群又游回岸边的野鸭,不是它们,我今天也不会到湖边瞎晃,于是也恨上了那两个赶鸭的男孩,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我胆怯且无奈,在回家的路上,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太阳已经下山,我满头大汗,沮丧地走进家门。母亲把手伸向我,问我要粮票,我哭得一塌糊涂,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经过。自知一顿臭骂不可避免,甚至还有可能招来一顿毒打,在我恐惧地等待中,听到的只是母亲的一声叹息,父母简单地问了一下我都去了哪里不再说话。 这顿晚饭,全家人都沉默不语。我更是一声不敢吭,只吃了很少的饭,甚至不敢夹菜,像是惩罚自己。
饭后,父亲和母亲出去散步,他们打着手电筒,他们以前散步是从不带手电筒的。多年后,提起这件事,二姐才告诉我,父亲和母亲沿着我说的路线来回地找了几天,当天晚上,他们拿着电筒,沿着我说的地方走了一遍,这里翻翻,那里撬撬,没有发现丢失的粮票 。第二天,父亲去上班,专门走湖边,希望能发现那124斤粮票,下班后也从湖边走回来,还是没能发现。母亲也没闲着,有事没事的就到湖边寻找。接连几天,我的父亲和母亲竭尽全力,都没能找回那全家赖以生存的被我弄丢的粮票。后来还是新疆和贵州的姑姑们寄了些全国粮票过来才解了我们家的燃眉之急。奶奶的户口从湖南老家迁过来后,我们家的粮票才有了富裕,父母总是把每月剩余的地方粮票换成全国粮票存在抽屉里,直到票证经济结束,我家的抽屉里还存着厚厚一叠全国粮票。搬了几次家后,那些粮票慢慢散落不见了踪影。
事情已经发生,也已经过去,我还是照旧负责家里领粮票的工作,每次领完粮票,我都老老实实地先回家,把粮票放好再去做其他事情。
一个周日,母亲给了我钱和肉票,让我去肉铺买肉。我问母亲买多少肉?买瘦肉还是肥肉?母亲说买两格票的肉,人家卖什么给我我就买什么,他们是不让我选的。
我明白了,买肉除了要钱和肉票,我并没有想买什么肉就买什么肉的自由。我走到校门口,看到一辆小卡车后排着一队人,是卖豆腐的。工作人员正用一把铲刀熟练的在一方水豆腐上一道一道地划着,将划好的豆腐一块一块铲入买豆腐人的碗中,碗中的水豆腐一晃一晃的漾着,散发出浓郁的豆香。到了下一个人,卖豆腐的先撕下那人递过来的豆腐票,又将剩下的票还给那人,收了钱,铲上两块漾漾的水豆腐放入那人的碗中,又完成一笔交易。另一边没有人排队,卖的是干豆腐,想买干豆腐的人随来随买。我也时常被派出来买豆腐,我买豆腐从来没排过队,因为我只买干豆腐,我觉得水豆腐有点像水蒸蛋,我不喜欢水蒸蛋。
走过卖豆腐的小卡车,到了国营果品蔬菜店,买蔬菜不凭票,但也要排队,售货员抓起什么菜,你买的就是什么菜。旁边就是国营肉店,队伍排成两排,我走上前看了看,一边是卖肉的,一边是卖骨头的。我后退,排在了卖肉的那一队。就斤两而言,国营店是童叟无欺的,所以妈妈放心让我来买肉。
我记得妈妈说买两格票的肉,看着手里的肉票,一共还有二十多格,最后两格是骨头票。我闲着没事,撕下了两格肉票,将另外的票折好放进了口袋。
售货员问我买多少肉,我说两格,并把手里的两格肉票递给售货员,售货员看了一眼我递过去的肉票后说我这个票不行,票不能自己撕,要由他们来撕。我愣了一下,忙从口袋里掏出肉票,售货员接过去撕了两格后递回给我,给我称了肉,收了钱,把肉放进我的菜篮。
浪费了两格肉票,我思考着回家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