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双绣花鞋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林晚意的眼底。整整一夜,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在铜烛台脱手滚落的角落蜷缩着,目光死死锁住脚踏上那三道排列整齐、无声诉说着死亡的阴影。直到天光艰难地透过蒙尘的窗纸,将房间内浓稠的黑暗稀释成一片灰白,那三双鞋才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鬼魅,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林晚意知道,它们来过。后颈残留的、那如同毒蛇缠绕般的滑腻阴冷感,此刻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绝非幻觉。恐惧的潮水稍稍退去,留下的是一片被冲刷得异常清晰、冰冷刺骨的绝望沙滩。
阿杏在黎明时分幽幽转醒,脸色依旧白得像纸,眼神涣散,显然惊吓过度,神志尚未完全清醒。林晚意将她扶到床上躺好,自己则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脚踏上。阳光吝啬地洒进房间,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驱不散栖梧苑深入骨髓的阴寒。
不能这样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微弱却顽强地在林晚意死寂的心底燃起。恐惧会将她彻底吞噬,像吞噬前三位主母一样。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徒劳的挣扎,哪怕只是为了弄明白自己究竟身处一个怎样的地狱。
突破口,或许就在这栖梧苑之外,在这座庞大而沉默的霍府里。
她强迫自己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昨夜扔鞋的那扇窗。晨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庭院里古槐的枝叶在灰白的天光下投下斑驳的阴影,地面湿漉漉的苔藓上,昨夜被她奋力掷出的月白鞋和红鞋,依旧无影无踪。那口被巨大青石板盖住的古井,沉默地蹲踞在角落,井沿缝隙里钻出的野草,在风中微微摇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门口。她需要走出去,需要接触这府邸里除了阿杏之外的活人。那些眼神躲闪、沉默如谜的仆役,或许就是解开秘密的关键,哪怕撬开他们的嘴,如同撬开顽石。
栖梧苑的院门沉重,推开时发出滞涩的吱呀声,在清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林晚意踏出院子,站在曲折的回廊下。整个霍府像是还未从沉睡中醒来,或者说,它从来就没有真正活过。空气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陈腐木料、潮湿苔藓和隐约腥气的味道,比栖梧苑内淡一些,却更显得无处不在,如同这座府邸的底色。
廊下偶尔有仆役经过。粗使的婆子提着水桶,脚步匆匆;小厮抱着不知什么东西,低头疾走。无一例外,当他们看到从栖梧苑走出来的林晚意时,动作都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便是更加迅速的低头、侧身、贴着墙根,用最快的速度远离她所在的方向,仿佛她身上带着致命的瘟疫。眼神的接触更是奢望,他们的目光要么死死盯着地面,要么慌乱地瞥向别处,那里面蕴藏的并非简单的敬畏,而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避之不及的嫌恶。
林晚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不仅仅是冷漠,这是刻意的、统一的、深入骨髓的回避。
她定了定神,朝着记忆中厨房的方向走去。那里是仆役聚集最多的地方,或许能捕捉到一些信息。通往厨房的回廊更加幽深,两侧的墙壁更高,光线也更加昏暗。越靠近,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气息里,渐渐混杂了油烟、食物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铁锈般的淡淡腥气。
厨房门口,几个穿着粗布围裙的婆子正围着一个大木盆浆洗衣物。皂角水的泡沫浑浊地堆积着。她们一边用力搓洗,一边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当林晚意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时,那低语声像是被骤然掐断的琴弦,瞬间消失。
几个婆子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僵硬地抬起头。她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麻木的灰败。当看清来人是林晚意时,那麻木瞬间被惊恐取代。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婆子,手里的木槌“哐当”一声掉进盆里,溅起一片脏污的水花。
林晚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温和无害,她放慢脚步,走到她们面前几步远停下,尽量放柔了声音:“几位嬷嬷辛苦了。我是新来的太太,初来乍到,府